一轮弯弯峨眉月,洒下淡淡的银光,把一缕缕轻纱披在澴河金色的沙滩上。在朦胧的夜色中,波光粼粼的澴河水,静悄悄、静悄悄地流淌、流淌,流向远方、流进我的梦乡......
东边天际刚露出鱼肚白,花园的大街小巷就已经喧闹起来。
花园,湖北北大门,鄂北重镇。自古乃兵家争夺之地,历有重兵安营扎寨;花园交通发达,京广铁路贯穿南北,安卫铁路伸向东西;花园商贾云集,市场兴旺,是鄂北重要的商品集散地;花园街坊邻里、四里八乡重书重教,勤劳质朴,善良识礼......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沃土——澴水河畔的家乡。
儿时记忆
往前、往前、再往前,打开记忆的闸门,尽量把儿时能够记得起的童趣往前推进.....脑海捕捉到瞬间的儿时画面是,背板凳上小学的那一刻情景。记忆最早最深的是,那时上小学都要自带板凳。每天都要背去背回,街上的小伙伴们三五成群,结伴而行,走出中山街,路过戏院子,再穿进一条巷子,在这条巷子的中段,有一间早点铺,随着一阵阵带浓重鼻音、略有河南腔调的“洋——糖——发——糕”叫卖声,小伢们把捏着钱的小手举的高高的,你二分,他三分,买来些包子、油果、洋糖发糕,高高兴兴地放好小板凳,坐起来随口就吃那热气腾腾的早点。然后,兴意未尽,极不情愿地又背起小板凳,走进小学大门,走向各自的教室,开始了小儿郎一天的学习生活。
打记事起,街坊的小伢们吃饭,总是端着饭菜,像小燕子一样,走东家、串西家,一碗饭吃大半天。小伢们不讲礼数,你在我碗里扒菜,我在你的碗里赶饭。我们吃着花园特有味道的白花菜、黑白菜、红皮圆萝卜、黄胡萝卜、白茄子,边喝糊辣汤、边吃油果,那真是神仙过得日子。
那些年小伢们做的游戏和玩具种类也很多,土是土点,但好玩的很。打洋画、弹珠眼、跳房子、滚铁圈、玩泥巴砣子、躲猫、拱猪、跳橡皮筋、跳绳、踢毽、打五十K、放风筝、下军旗、走跳棋,比现在的小伢们玩的健康环保多了,有味极了,运动量大得很。
花园中山街被誉为百年老街,花园的铁路、公路、水路四通八达。火车站、汽车站相隔不远,南来北往的人群,背着大包小包,牵着大人小伢,赶车的、打货的、走亲访友、做小买卖的、玩猴把戏的、演古彩戏法的、卖狗皮膏药的,穿梭在火车站、汽车站、中山街的各个角落。每逢寒冬腊月,农闲时节,周边的乡亲们都会从四面八方涌向花园老城,或做点小买卖、或置办年货、或带着孩子量身做套新衣服、或向城里的亲戚送些糍粑、豆丝、油面、糯米、汤圆粉子、花生等过年物资。铁道上飞驰着蒸汽机车头牵引的火车皮,运货送客,蒸汽机车头的噪音很大,但也有节奏,“轰隆、轰隆”火车进站了,“轰隆、轰隆”火车开走了,昼夜不停。从花园车站通过的列车北到哈尔滨,南抵五羊城。那些年,花园车站开行了一列从花园出发,到汉西车站打转的短途车,花园的街坊们把这趟车俗称为“短票车”。这趟车早去晚归,站站停,运行时间较长,单面得两个半小时,是花园及沿途乡亲们到孝感、去汉口的主要交通工具。每当春运的时候,因为绿皮车厢少,铁路上就用闷罐车替代绿皮车,运送旅客。闷罐车没有座椅,没有厕所,搭木梯上下车厢,票钱比绿皮车厢便宜不少。公路上跑的是红白相间、顶上有货架的班车。花园汽车站是孝感北部公路运输中心,班车东走小河、刘店、周巷、双峰山;西去安陆、随县、襄樊、老河口。汽车站整天人声嘈杂,上车的、下车的、接人的、送客的、看稀奇的,好不热闹。
那时花园不仅民风淳朴,而且澴水清澈,天空瓦蓝,空气清新,因而凡秋冬季节向东眺望之时,常常能看见巍娥的双峰叠影,几个不知世事的小伢听大伢们侃大山,说是从六岁开始走,走到胡子拖鸡屎也走不到双峰山。外出工作后,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回花园专程去双峰山,领路了她的风采,算是对儿时向往的一种释怀。
在小学的时候,最令人高兴的要数课间看曹老师踢鸡毛毽。曹老师一口孝感毛陈腔,头发自然卷,神情飞扬、鸡毛键踢得忒好。有时下课的时候,曹老师手托毽子,弯腰、伸腿、踢毽、仰头,如此反复。只见那只鸡毛毽,一次比一次飞得高,同学们围在曹老师的周边,随着毽子的上下翻飞,巴掌声、呐喊声、尖叫声、一浪高过一浪,每每想起此情此景,仿佛就在昨日.......。
十字街口
十字街口,绝对是花园独一无二的地标。从早到晚永远是人山人海,热闹非凡,花园街上的大事、小事,多多少少都能与这里牵上关系.......
十字街口,是中山街与民主街的交叉口,面积大约二百平方米左右。街口的四个方位,建有水果杂货店、副食店、“五一”餐馆和缝纫社。那时,这里是花园的物流、人流、信息流的中心,二百见方的弹丸之地,一年四季都有新鲜事发生、发展。每天早晨,上街的、赶集的、拖板车的、卖糊辣汤的、卖小菜的、卖针头线恼的、进城的、讨米要饭的、外地来的等等。形形色色的人汇集到这个街口,来去匆匆,忙忙碌碌。很多周边乡湾的小伢们在大人的带引下,到花园来,那是一定要到十字街口去看一看、走一走,或买根油果、或买个棒糖,慢慢地品、慢慢的尝,回到村里后,还时不时地向小伙伴显摆一番,似乎瞬间身价提高了不少。当时,说的是到了花园,没到十字街口,就不能算真正到过花园。
十字街口连通花园的东西南北,其重要的辐射作用无可替代。
十字街口向东沿民主街,可到火车站。走出街口约50米远,在民主街右边有一个岔口进入臭塘角。当年,臭塘角有一部分是花园农副产品交易所,主要经营糠、麸子、鸡蛋等农副产品。在民主街口,花园火车站对面,有一间餐馆,这就是花园非常出名的回民餐馆。餐馆面积不大,大约七八张餐桌,记得是八仙桌,长条板凳。回民餐馆秉乘传统技艺,作出的牛杂汤、骨头汤、牛肉面是地地道道的清真风味,半条街都能闻到牛肉香。小时候为了吃一碗回民餐馆的牛肉面,要把上十天吃早饭的钱,一点一点克扣下来,攒够一角五分钱后,就到回民餐馆美美地吃一大碗洒着小葱花的牛肉面。哎呀,那个味啊,要回味好多天。以至于在外工作、生活40多年,也没有吃到那样一碗忘不了味道的牛肉面。
十字街口向西可去花园工人俱乐部,过马路可看到澴河边沿。工人俱乐部斜对面是县医院,医院清一色的砖瓦平房,整整齐齐,院内绿化非常好,是花园及孝感县北部地区的医疗中心。俱乐部大门,坐南朝北,院落内左侧是大礼堂,右侧有一排平房,按序排为;阅览室、排练室、乒乓球室、陈老师的办公室和休息室。在这里,我第一次听到了柳大华的名字,当时太小了,不知道柳大华是什么人,做什么的,只看到很多人簇拥着他,我感觉是一个大人物。长大后,我知道了,柳大华先生是我国著名的象棋大师。工人俱乐部的篮球活动热火朝天,常年赛事不断。8199部队“八一”球队、花园火车站“火车头”球队、孝感县机械厂球队、604球队、花园联合球队等,都是当年的篮球劲旅,凡有赛事,篮球场四周,水泥凳子上坐满了人,空地上挤满了人,球迷们不断为双方球员呐喊助威。
十字街头向南沿中山街,可至酱菜园子。酱菜园子的院子很大,用水缸腌制酱豆、酱油、酱菜。与酱菜园子隔条马路的不远处,是花园豆腐作坊。每年腊月,街上的各家各户,都要把浸泡好的黄豆,挑到豆腐作坊,通宵达旦地排队打豆腐,有时要排一、二天的队,才能排上档,人口多的家庭,要打二个作的豆腐,人少的家庭,会与亲戚或街坊二家合打一个作的豆腐。豆腐打回后的当晚上,大人们就会趁热把豆腐炸成豆腐泡、豆腐圆子,边炸边给小伢们吃,往往要炸到转钟。花园染坊在中山街文化馆南隔壁,附近有五金商店、百货商店,再往南一点,就是万寿春药店。染坊的门面很大,有六扇可以上下的门板,染坊的门口,用长长的竹竿,搭建很高的凉晒架子,顶上的横杆可以升降,白布丕子经过洗、浆、染、涮、漂等工艺后,凉晒到街中心的凉晒架上,每逢起风时,不同颜色的布匹轻轻地飘摆,很好看,是当时的一道风景。
十字街口向北经花园兵站,穿过胜利路,到邹家湾。花园兵站是新兵集结、老兵复员接待、食宿、运送的大型中转站。每年新兵入伍,老兵复员的时候,花园兵站位于中山街、胜利路的两大中转基地,都住得满满的。据说。在汉丹铁路没有开通前,随县、安陆、应山等地的新兵,都要先到花园兵站集合,然后等待出发时间,或白天、或晚上、或半夜排着队伍,到花园火车站乘火车到达各部队驻地。兵站南隔壁是生产资料公司门市部,正对门是做秤的门店,斜对面,就是当时花园街上最大的副食品商店。记得商店卖的货物品种很多,有宝塔糖、棒糖、弹子糖,盐是大颗粒海盐、大头菜、酱豆、饼干、丰糕、大公鸡香烟、圆球香烟,红沙糖称好后,用纸打包,打酱油、醋要自带瓶子。那时每个家庭,都有自备的买菜的篓子,买米的袋子,买酱醋的瓶子,晒萝卜的簸箕,筛米的筛子,挑水的桶和扁担钩子。花园电影院,也在兵站附近,电影院分前院后院,前院为室内放映厅,后院为露天放映场,电影院在十字街口有固定的海报张贴栏,每天告示当日电影片名,时间等,电影票分甲、乙、丙三等。我们那时买票看场电影,是一件很奢侈的事。记得那一年热天在露天电影场放映《刘三姐》的影片,非常想看,但没有钱买票,结果硬是在电影院后门的院墙外,听完了一场《刘三姐》唱山歌的电影。当年比较火的几部朝鲜电影,如《卖花姑娘》、《鲜花盛开的村庄》、《看不见的战线》等,是学校包场,在电影院室内放映厅看的,记忆忧新。
澴水河畔
木桥、流水、鱼群;金沙滩、护堤坡、防浪林。澴河两岸诗情画意、郁郁葱葱,东岸杨柳成行,树木成荫;西岸金色沙滩一望无际,绿色的草坪把沙滩装扮得楚楚动人。河流上乌蓬船穿行在白沙和花园之间,鱼翁划着轻巧的连体船,指挥着他的鸬鹚下河捕鱼捉虾,在河边洗洗涮涮的姑娘们,叽叽喳喳,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浪花漂向远方。桥上人来人往、车水马龙。浓浓乡情、浓浓乡音荡漾在澴河两岸。可惜,我不是画家,我要是画家,一定要画一幅澴河版的《清明上河图》。早些年,这条河水哺育着花园街上父老乡亲,镇上的家庭依靠这条河,洗衣、洗菜、日常生活用水,街坊们用木桶挑回河水,盛在水缸中,洗脸、刷牙、淘米、做饭、全靠澴河水。每到盛夏,我们便成群结队,到河西桥头玩水,在沙滩上嗮太阳、放风筝、翻跟头,到防浪林里躲猫,顺手挖一些草根咀嚼一番,淡淡的甜味,好不惬意。那些年,澴河经常发大水,大水漫过木桥,漫过护堤坡,漫到公路上,阻断了人们过桥的路,于是,河沙队的船老大撑来了运沙的木船,往返在河的东西两岸运送人们过河。这座木桥不仅供人过河,还供镇上的人在天热的时候,乘凉过夜。每到伏天,有的家庭全家出动,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时候,就携带席子、枕头、抹汗的毛巾、卧单,到木桥上“占场”,美美地享受着澴水河上凉爽爽的晚风。有时睡得正香,有赶路送货的板车过桥,拉板车的人小心翼翼地向睡在桥上做美梦的人,一边拱手作揖,一边小声说着“得罪了、得罪了,麻烦起来一下,借个路、借个路。”桥上乘凉睡觉的人闻声而动,纷纷起身让过他们,嘴上喃喃的地念着“慢点、慢点哈,看到路,”便又静静地躺下去接着睡,一直睡到大天斯亮。
澴河上的沙滩寂静美丽,阳光下沙滩泛着金色的光芒,一丘丘错落有致、变幻莫测地呈现在眼前,美轮美奂。沙滩也有发脾气的时候,每到干燥季节起大风,黄沙漫天飞舞,天空变黄了,沙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,房顶上、空地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层黄沙。那些在花园工作的武汉人,拖着长长的汉腔调侃说:花园没有花,起风到处沙。虽如此,花园的街坊们仍然眷恋着母亲河,拥抱着澴水河上的金沙滩。
记不清是哪一年,木头做的桥险情不断,时常出现事故,政府迅速在老木桥边修了一座水泥桥,桥面大约三米宽,非常坚固,我们又像看热闹般地,天天在水泥桥上走过去,走过来,像是过节一样的。有一次,我和几个小伙伴晚上从这座桥上赶到五里棚去看电影,由于上一场电影晚点了,影响了我们看的这场放映时间,一直等到十点多钟才开始放映,看完电影转了钟才到屋,记得那天放映的片子是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。那时放露天电影,主要集中在花园火车站广场,8199部队大礼堂门口,中南冶堪604队来了后,也经常有露天电影,只要放映,我们都会赶过去看,不管几暗、不管几远、都不会错过。
再后来,澴河上游又修建了更加宏伟壮观的石拱桥,还能走双向汽车,修石拱桥的时候,我们还参加了建桥工地义务劳动.....木头桥、水泥桥、石拱桥,一座座都牵动着花园人的心,一座座都记录着时代的变迁。
花园中学
花园胜利路,自火车站由东向西延伸,与中山街垂直,这条路可谓了得。街道两侧,分别排列着镇委会、油厂、兵站、粮店、邮电局、汽车站、县二医院门诊部、拉管厂、照相馆、银行大楼等等,都是国计民生的重要机构设施。而大名鼎鼎的的花园中学,也座落在这条街道上。花园中学的前身,是50年代初建立的孝感三中。学校大门坐北朝南,门脸不大,门口住有李老师一家,负责守门。这是一所师资力量雄厚,教学科目齐全,文化底蕴厚重,校风校纪严格,校园环境美如画的重点学校。文化大革命前,多为住校生,学习成绩不是特别好的学生,是绝对考不进来的。改为花园中学后,我们才有幸上了这所学校。记得走进学校的时候,我们大多十三、四岁,在这里上了初中又读高中,整整四年之久,与学校的老师、同学、与学校的一砖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建立了深厚的感情。
重点学校就是不一般,的确是高端大气上档次。跨入校门,走过一条冬青树,出现在眼前的是,宽宽的操场、宽宽的道路、宽宽的教室。校园的东南角有一片池塘,水面长满了荷花,蝌蚪在水中游来游去,青蛙在荷叶上跳上跳下,池塘边绿树成荫,同学们经常在课余时间,来这里或读书、或散步、或促膝谈心、或活动筋骨。操场中间,一条林荫大道,笔直通向学校办公楼。这是一栋精巧漂亮的二层小楼,哥特式建筑,原为教堂,现在是老师们的办公室。有一次,我与同桌的牛建民同学一起,送语文作业本到肖老师的办公室,进得楼内,只见木质地板、木质楼梯、木质扶手,刷着朱红色的油漆。那是我们是第一次走进走进这栋向往已久的楼房,小心脏砰砰直跳,不免充满了好奇。我与牛建民同学同桌二年,1974年7月毕业后,各奔东西,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?找了好多次,也没有得到他的一点信息,心里真是好想念他哪!
那时我们年轻,那时我们情窦初开,同学四年,情深意浓。也有好事者,把糗事编成段子,私下传播,有说传话的、有说送密信的、有说暗送秋波、有说树缠藤的、有说藤缠树的。总之,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。毕竟那时我们见小识少,现在想想,不免好生可笑。
从少年到青年,花园中学给了我们丰富的知识,给了我们人生的启迪,给了我们健硕的体魄,给了我们无尽的欢乐和美好的回忆。
时光荏苒,光阴似箭。每每回首往事,都撞击着心底的激情。仿佛回到了那片深情的土地上,来到了清澈见底的河流边,拉起了儿时小伙伴那双手,听见了母亲叫儿乳名声......
啊,乡愁、乡愁,你在我的心底,更是流淌在我的血液里、铭刻在我的骨子里、萦绕在我的梦乡里......
作者:花园老街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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